美国校园枪击案现场还原：11岁女孩装死躲过一劫

美国小学枪击案现场图

美国得克萨斯州南部尤瓦尔迪市罗伯小学一年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是学生们假期前的最后一周。

当地时间5月24日，这一天罗伯小学主打“自由自在”和“畅想”的主题，希望学生们能穿上漂亮的衣服和别致有趣的鞋子来上学。

当天上午罗伯小学刚举行了一场小型典礼，给学期表现优异的孩子颁发荣誉证书，正享受校园时光的全体师生，并不知道危险已悄然逼近。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灰色皮卡撞入了学校周边的水沟。一开始，周围目击者以为发生了撞车事故，想上前帮助司机。车停下后，一名年轻男子穿着战术装备，拿着一把AR-15型号步枪，从车中出来，翻过学校栅栏，与校内警察交火，并从侧门闯入罗伯小学。旁观者只好四散开来匆忙报警。

在随后的几分钟里，这名男子将一场致命校园枪击灾难带到了一间四年级的教室之中。

致命的枪声

11岁的米娅（Miah）迟到了。

当地时间5月24日清晨，米娅的父亲米格尔•塞里洛（Miguel Cerrillo）先带她去看医生，大概10点多才把米娅送到罗伯小学。

上课还不到1个小时，走廊突然传来了玻璃被击碎的声音，米娅看到一个年轻男人一边咒骂叫喊，一边闯入她所在的教室，他将自己和一屋子师生锁在教室内，然后开始开枪。

米娅眼看着自己的老师伊娃·米雷莱斯(Eva Mireles)被枪击，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米娅立马抓起手机，试图拨打911。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连她的好朋友也被击中，情急之下，米娅选择躺在她朋友身上，让袭击者认为她们都已死去。

教室外，救援行动正在进行。

得克萨斯州公共安全部发言人特拉维斯·康斯丁(Travis Considine)说，在袭击者撞车入水沟时，有居民拨打了报警电话，并提示其携带枪支。两名尤瓦尔迪市警察立即赶往现场，与袭击者发生交火并负伤。

随后，一支边境巡逻队和其他执法官员也对现场做出了反应，他们打破窗户，把一些孩子救了出来。另有一个战术小组冲入教室门，在枪战中击毙了袭击者。

在教室上锁期间，袭击者造成了大量伤亡。截至目前，罗伯小学枪击案已导致21人死亡，其中包括19名儿童，2名教师，另有17人受伤。这是自2012年12月14日康涅狄格州纽敦桑迪胡克小学校园枪击案以来，美国小学过去十年发生的最致命袭击事件。

暂时安全后，执法警官把已浑身是血的米娅从教学楼里领出来，送她上了一辆转移伤者的校车。米娅隔着车窗看到了急忙赶来的父亲，向他讲述了自己目睹的暴行，随后被送往医院。

米娅左侧从脖子到背部都被子弹碎片撕裂，头发也被子弹烧焦。伤口经过处理后，当晚米娅获准出院。虽然身体暂时无虞，但她一直陷在深深的恐惧之中，米娅不停地和父亲说，“他会来抓我们的”。

独来独往的枪手

尤瓦尔迪市坐落在美墨边境，距离墨西哥只有约120公里，大约有16000名居民，其中大部分都是拉美裔。

在这个只有1万多人的小城市里，一切消息传得飞快。袭击者的身份很快被查出来。得克萨斯州州长阿伯特确认，袭击者是一名18岁的当地男子，名为萨尔瓦多·拉莫斯(Salvador Ramos)。

在目前的零散信息里，拉莫斯被描述成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童年时期，拉莫斯曾因语言障碍被霸凌，经常和同龄人或陌生人发生暴力冲突，多次在受到霸凌后辍学。

小桑托斯·瓦尔迪兹（Santos Valdez Jr.）从小学开始就认识拉莫斯。据瓦尔迪兹介绍，拉莫斯的行为变得越来越怪异。拉莫斯曾对瓦尔迪兹说，自己用刀一次又一次割伤脸，只是为了好玩。拉莫斯还曾和别人一起开车用BB枪到处乱射，还往别人的车里扔鸡蛋。

拉莫斯的父亲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与母亲的关系也不好。多名了解拉莫斯家庭情况的人对《华盛顿邮报》表示，拉莫斯母亲吸毒，而且她也对儿子的学业状况不满，两人总会爆发争吵。

谁是得州校园枪击案袭击者？社交媒体截图

最近一次与母亲吵架闹翻后，拉莫斯几个月以来一直和外祖父母住在一起。他很少去高中上学，只是偶尔会和外祖父一起工作。

当地时间5月16日，拉莫斯正式满18岁，并于17日至20日期间合法购买了两支AR步枪和375发子弹。

现在回忆起星期二的早晨，拉莫斯的外祖父罗兰多·雷耶斯（Rolando Reyes）对美国广播公司（ABC）指出，他没看出任何会发生不寻常事件的迹象，早上拉莫斯与外祖母就电话费的支付问题发生了些小争执，但没有什么大问题。

雷耶斯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拉莫斯朝着外祖母脸上开了一枪。

82岁的邻居吉尔伯特·盖勒戈斯(Gilbert Gallegos)住在街对面，认识拉莫斯这家人已经几十年了。在听到枪声时，盖勒戈斯正在院子里闲逛。他看到拉莫斯非常惊慌地跑出前门，把停在屋前的卡车飞快地开走了。

雷耶斯也是被邻居提醒才知道家里出了事情。他不知道家中有武器藏匿，也不明白不会开车的拉莫斯是如何把皮卡开到了学校。

关于这场校园枪击案，仍有许多未解之谜。西班牙《世界报》报道称，拉莫斯的作案动机尚不清楚，但其作案过程显示，这是一起无差别的仇杀。

得州公共安全部发言人奥利瓦雷斯表示，拉莫斯没有工作、没有犯罪史，也没有帮派关系，也没有已知的精神健康史。“我们正在把所有碎片拼凑在一起，尽可能多地收集证据，试图给受害者及其家属一个交代。”

社交媒体的角色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校园枪击案中，许多人还注意到了社交媒体在本次枪击案中的角色。

根据阿伯特披露，拉莫斯在枪击案前，曾在脸书上发帖公布自己打算向祖母开枪，并袭击小学的信息。因此，有人质疑，脸书或可根据用户信息，提前知道一个持有枪支的人对其他人发出了直接威胁信息。

社交媒体与得州枪击案袭击者留下的信息。社交媒体截图

脸书随后回应称，拉莫斯发送的并非广泛面向受众的公开帖文，而是一对一的私人信息，这些内容直到悲剧发生后才被发现。

据美联社报道，脸书可以标记某些短语，如“杀人（kill）”“开枪（shoot）”，但在缺少上下文的情况下，人工智能会出现误报。因此脸书和其他社交平台更多依靠用户报告来捕捉威胁、骚扰和违反政策法律的信息，但正如这起枪击事件证明的那样，这往往太迟了。

事实上，多年来，脸书和其他科技公司一直与世界各地的执法机构存在分歧。《华盛顿邮报》指出，世界各地执法机构一直敦促这家社交媒体巨头放弃对即时通讯服务实施端对端加密的计划，因为他们认为，这会妨碍他们发现潜在的犯罪活动。

美联社指出，最近发生的由社交媒体活跃用户制造的大规模枪击事件可能会给社交媒体公司带来压力，要求他们加强对在线交流的审查。

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的校园枪击

在枪击案发生的第二天，美国总统拜登宣布将在未来几天前往得州，与遇难者家属见面。“我们必须追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好需要做的事情，从根本上停止在这个国家中发生的‘大屠杀’的数量。”

在民用枪支持有量世界第一的美国，枪支暴力屡见不鲜，甚至被称为美国社会的“流行病”。越来越多的案例和数据表明，在这种“流行病”面前，校园也难以幸免。

得州校园枪击案因为规模大、死伤者多，受到广泛关注。除此之外，美国还有更多校园枪击案没有引发足够关注。

据路透社报道，就在得州小学大规模枪击案的同一天，美国华盛顿特区一所小学的三名学生在校园附近中枪受伤。此前一天，美国费城的三名高中生在离开校园时遭遇枪击。上周，美国密歇根州、路易斯安那州和田纳西州的高中毕业典礼发生了三起枪击案。

“今年几乎每天都有校园枪击事件发生。”美国校园枪击案研究机构“K-12校园枪击案数据库”的研究人员戴维·里德曼对媒体表示，美国校园枪击事件的数量达到历史新高。

拜登在一次讲话中曾把枪支暴力称作美国的“流行病”。显然，学校没有成为儿童和青少年远离这种“流行病”的庇护所。

“K-12校园枪击案数据库”官网资料显示，截至目前，今年美国已经发生了137起校园枪击事件；去年全年，美国共发生了249起校园枪击事件。值得注意的是，该数据库只涵盖从幼儿园到高中阶段校园的枪击事件，不包括大学校园枪击案。

在得州小学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之前，今年美国各地的校园（不包括大学）枪击事件已造成27人死亡，77人受伤。

里德曼表示，系统性的枪支暴力在校园内变得越来越普遍，尤其是高中校园。校园枪击事件起因通常是学生携带枪支进入校园，之后一旦有冲突发生，就可能演变为枪击事件。

美国“大规模枪击数据库”项目的发起人詹姆斯·登斯利对媒体表示，美国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三起校园枪击案（包括得州小学枪击案在内）都发生在过去十年，这表明校园枪击事件正在变得越来越致命。

2012年，美国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学发生枪击案，一名枪手杀害了20名儿童和6名学校工作人员，该案是美国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校园枪击案。2018年，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所高中，一名19岁的枪手在校园内对师生开枪，造成17人死亡。

经常训练如何应对枪击的学生

据美国新闻网报道，得州小学枪击案让美国家长感到愤怒和焦虑。许多家长在网络上表示，枪击案发生后第二天的早上，想到要把孩子送回学校就感到害怕。

“当一所小学遭到枪击时，这对我们造成了不同寻常的打击。”美国旧金山一位三个孩子的母亲说道，“我非常愤怒，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什么都没有改变。”纽约布鲁克林的53岁控枪活动人士拉塞尔表示，国会议员们缺乏行动，让她感到无力。自从2012年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发生后，拉塞尔就致力于呼吁政府控枪，但至今政府未能付出有力行动。

51岁的克里斯汀是马里兰州三个孩子的母亲，在看到得州小学枪击案的新闻后，她一边流泪一边敦促孩子们做应对枪击训练。

路透社称，在大多数国家，在校孩子都不用面对致命的枪支暴力问题。但在美国，儿童就要经常训练如何应对枪击事件，内容包括如何在教室内躲藏等。

得州一位幼儿园老师安吉对当地电视台表示，她教学生，如果发生枪击案，学生需要第一时间关闭灯和电脑屏幕，锁上教室门，然后找角落躲起来。“但要让幼儿园的孩子明白这项训练的重要性很困难。”为了不吓到孩子，这所幼儿园的老师称这项训练是“封锁”训练，而不是应对枪击训练。

另一所得州小学的校长玛西表示，学校每学期进行一次应对枪击演习。在演习中，她会假扮成袭击者，到处敲门让学生开门。学生则会回答，“不能开门，我们不知道你是谁。”

在多次大规模校园枪击案发生后，许多美国学校安装了防弹门窗、防弹锁、金属探测器等装置，一些学校还雇用了持枪安保人员。然而，登斯利说，这些措施通常未能有效阻止枪支进入校园。

被武装起来的教师

得州小学枪击案发生后，当地政客们想出应对校园枪击案的办法是“以暴制暴”——给老师配枪。

据福克斯新闻报道，得州司法部长肯·帕克斯顿5月24日表示：“我们可以武装和培训教师和其他管理人员，让他们可以对枪击事件做出迅速反应，因为我们没有足够执法资源保护每所学校。”

2013年，得州议会通过一项议案，在州内学校开展“校园警长计划”，该计划旨在让教师和管理人员在接受80小时的培训后，携带手枪进入校园。据该计划官网介绍，目前得州已有256名校园警长。这些校园警长通常身份保密，隐蔽佩戴枪支。

对于美国控枪活动人士来说，“校园警长项目”是美国在错误的方向上又迈出了一步。他们认为，美国是枪支保有量最高的国家，因此该国也成为了枪击事件最多的国家，而“校园警长项目”进一步助长了这种趋势。

一个美国控枪组织的创始人香农·瓦特表示：“得州司法部长的这种说法表明，得州的领导层都是枪支游说团体的仆从，他们根本不想做任何事情来处理枪支暴力问题。”

得州教师协会也对“校园警长计划”表示抗议。该协会发言人表示：“政府需要采取更多措施防止枪支进入学校，而不是向学校提供更多枪支。”

马里兰大学的犯罪学家丹尼斯•戈特弗雷森认为，把教师武装起来是不明智的，更多的枪支会导致更多的枪击事件。“这些进入校园的枪支可能会意外走火，也有可能会流入学生手中。另外也不能排除配枪的教师出于某种目的开枪的可能性。”

记者 栾若曦 陈奕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