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文永胜被指派到马来西亚出差,上了那架飞机。
中性词“失联”
在351人的家属联系群里,文万成是最活跃的人。
他积极发言,总是发一些各个不知名网站上转来的文章,证明飞机并没有失事。
“失联”是介于“失事”和“失踪”的中间状态。对一部分家属意味着“失去”,而对另一部分人,却意味着累加的“希望”。
比如文万成,他笃定地认为“飞机在,人在”。
2014年清明节,一位记者采访他,最后忍不住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感到莫名其妙:“清明节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儿子没死啊。”
今年过年前后,39位乘客家属与马航签署协议,接受252万的赔偿,放弃后续一切权利。这让文万成很生气,他的想法很简单——领了这个钱,就意味着承认飞机失事了。
他见人就强调,诉讼有技巧,别把自己“诉死了”——什么叫“诉死了”?不是拿死亡赔偿了事,人还没死呢!我们诉的是赔偿飞机失联对家属造成的伤害。
有亲戚劝他,这么久了,孩子还能活着吗?
他明白亲戚是一片好心,不说话。等人走了,他还是忍不住说,“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我孩子死了啊。”
2014年12月19日,北京,文万成啃着从家中带来的干粮,随身带着水壶。常奔走在济南和北京两地,文万成不得不考虑节约生活成本。权义摄
飞机失联后,文万成听说有的家属打电话给亲人,能听到“嘟”声。他便每天拨打儿子手机,电话那头却一直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为了不让手机停机,夫妻俩一口气交了三千块钱话费。
直到2014年年底,政府为他们办了保号停机。这个号码,他们便再也没有拨过。
这代表了很多家属的状态——他们相信人还活着,但不知身在何处。
比如刘伶。她的丈夫乘坐了那架飞机,每天下班回家,刘伶都会给丈夫打个电话,拨过去,无一例外是关机。
她安慰自己:“只是没开机。”
她的手机屏保仍然是夫妻俩穿着情侣装的合影。她最常听的歌,是丈夫最喜欢的《不装饰你的梦》。
哭泣的“石头”
飞机失联后,文万成几乎不外露情感。公开场合,他总是话不多,没有表情。
他和剥洋葱强调,事发到现在,自己一直很冷静。
律师张起淮评价他,石头一样倔强的性格。
但这不是文万成真实的情绪,他的另一面,只有律师知道。
见到张起淮,文万成常常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他知道儿子可能回不来了。“哭得呜呜的,老了之后,那种孤独、失望的情感,特别浓烈。”
他的痛苦和其他家属没有区别,张起淮说,文万成承诺要帮孙子孙女找到爸爸。“我还没有找到呢,怎么能回去?”
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强悍,甚至比一般人的状况还要糟糕——张起淮看到了两张残疾证,文万成是残疾人,他妻子也是。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他带着的大堆资料中,有一张在北京安定医院的病历:有时听到自己孩子话说的声音,感觉孩子在敲门,看到人影就感觉像自己的孩子,食欲减退,心烦,不愿接触人。
见律师时,文万成提到儿媳,“这么年轻,不能耽误她,但要是改嫁了,孩子这么小,又该怎么办?”
前两天,儿媳参加了一个“最有爱心、最孝顺子女”的网上投票活动,文万成悄悄地找人拉票。“我不是为了让她拿那个奖,我得用这种形式安慰她,她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