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清曌,“百名红通”第41号。2016年2月的一天中午,我在圣格租来的房子里午休。突然,房门被敲响了,有两三个当地警察进了屋子,这时我一抬头,又看到几个中国面孔的人,一瞬间,我都明白了。
此时,尽管我脑子里还是懵的,但内心却很平静,没有要反抗、逃跑的念头。我当即表示愿意回国。是的,我愿意。在逃跑了一年零四个月后,我感到累了,我的心很累。尽管我没有勇气主动回国自首,但既然警察找到了我,他们就是来带我回去的,我不会拒绝,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我可以回家了。我非常想回家,经常幻想怎么回家,现在不用再想了,没有选择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我夜不能寐,开始回想往事,深刻地思考一些往日不敢想、不愿想的事。
1972年,我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我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我的母亲是一位老师,他们40多岁生了我,对我十分宠爱。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他们都大我很多,所以我几乎相当于一个独生子女般长大,养成了任性、不太会为他人着想的性格。
到劳动监察支队工作后,我接手了支队的出纳工作。2006年,支队实行了农民工工资保证金制度,大量的钱涌进了这个账户;与此同时,又是股市蒸蒸日上的时候。在这个我认为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我和我的上司付耀波没能管住自己的手、自己的欲望,滑进了犯罪的深渊,走上了贪污歧途,不断把钱投进股市,一直赔、一直投,直到有一天清清楚楚地确认,我们再也不可能堵上这个窟窿了为止。我这才意识到,我犯罪了,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了。我知道农民工工资保证金专户的钱意味着什么,我贪污了这笔钱,会给社会造成多大的不良影响。我害怕了,非常害怕。
于是,我们做出了一个更加错误的决定:决定逃跑,跑到国外去。我们在网上找了一家代理移民的公司,想通过办移民,给自己找一个相对合法的身份,以便在国外隐匿。尽管花了很多钱,但第一次办移民还是失败了。紧接着,又开始了第二次办移民。在此期间,为了应付各种审计、检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搞得身心俱疲。那个时候,我每晚都很久不能入睡,白头发冒出一大推。为了缓解压力,也为了做出逃准备,我开始大量购买奢侈品和珠宝首饰。然而,事与愿违,疯狂购物始终不能抵消内心的负罪感,却使我产生了破罐破摔的念头,形成恶性循环。
当移民手续办下来,拿到护照的时候,出逃已经迫在眉睫了。接下来,按着事先设计好的路线,我们辗转了五个国家,最后到达圣格定居下来。
回忆至此,查找自己违法犯罪的原因,不外两点:
一是信仰缺失,欲壑难填。尽管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不能违法乱纪,但我从没有一个坚定的信仰,既没有理想,也没有方向。在我的观念中,作为女人我想要过得舒服一些,体面一些,继而是更舒服一些,更体面一些。而这些需要金钱来支撑,于是道德底线已不足以拦住我摄取的欲望。古语有云: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时至今日,我觉得过去最诱惑我的东西,都失去了吸引力。我曾经以为我需要一片海,其实我只需要一杯水;我以为我需要一栋别墅,其实我只需要一个温暖的家。而事到如今,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拥有这些了。
二是法律意识淡薄,一错再错。在我炒股赔到还不起之前,我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这种做法是一种犯罪行为。我的潜意识在替自己辩解:这不过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一种方法而已,只要我能很快地把钱还上,把账做平,这就不是个事儿。正是这个愚蠢的念头,使我在犯罪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停止炒股时,我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但是因为害怕惩罚,我没能做到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反而心有侥幸,变本加厉地贪污公款,给国家造成了更大的损失、更坏的影响,也使自己越来越远离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