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60年古巴革命后第一位访古的中国外长。
突破外交封锁
就在钱其琛担任外长的第二年,北京发生政治风波,西方对中国实行外交封锁。他在《外交十记》中感叹:一时电闪雷鸣,乌云翻滚,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根据邓小平提出的“冷静观察、稳住阵脚、韬光养晦、决不当头、有所作为”的对外关系指导方针和中央的指示,钱其琛抓住一切机会扩大对外交往,开始一点一点为外交破局。
利用海湾战争的契机,和美国周旋;以西方制裁中国的联合阵线中“最薄弱的一环”日本为突破口,“分化瓦解”;巩固非洲老朋友的支持,开创了中国外长每年制度化访问非洲国家的先例……都是其中的步骤。
沈国放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钱其琛是一个天生的外交谈判家,冷静从容,绵里藏针,既坚持原则,又体现灵活。钱其琛常说,好的外交家,不是盲目强硬,而是知道国家的核心利益在哪里。要懂得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问题上,做出合适的妥协。
1991年11月15日,美国国务卿贝克访华,这是1989年6月以来美国国务卿首次访华。贝克说,他这次来,等于“装满了中国的篮子”,现在他需要中国给他的3只空篮子(防武器扩散、经贸合作、人权)里装满东西。而中方则希望美国支持恢复中国在关贸总协定中的缔约国地位。于是,双方围绕彼此的篮子展开了艰苦的谈判。
17日中午,钱其琛与贝克展开了最后一轮谈判。谈判异常艰苦,从中午一直谈到下午5点半,以至美方专机离京时间7次推迟,原有的安排完全被打乱。
沈国放用了“白热化”来形容那场交锋。一度,贝克收起文件夹,起身说不谈了。钱其琛一动不动地坐在谈判桌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两分钟后,贝克又坐了回来。沈国放认为,中方在这场谈判中取得了心理优势。
贝克卸任公职后,于1997年被任命为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的私人使节。1998年,沈国放出任中国常驻联合国大使。贝克请他喝咖啡,托他代问钱其琛好。
“他的外交智慧、外交谈判能力,我没有看到第二个。我现在不是美国官员,我可以讲这话了。”贝克告诉他。
1992年8月23日,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钱其琛(前右)在钓鱼台国宾馆
建交风云
钱其琛常说,一个好的外交家,要有大局观念、战略思维。这个大局,就是抓住中国的战略机遇期,创造良好的周边环境。
1989年后,中国与沙特(1990年7月)、新加坡(1990年10月)、以色列(1992年1月)、韩国(1992年8月)先后建交。沈国放介绍,这些建交成果,得来不易。尤其是与沙特和韩国建交,有很多复杂因素。沙特受到美国的极大压力,韩国问题则涉及中朝关系。
沈国放记得,1992年7月中旬的一天,他陪钱其琛乘空军专机前往平壤,专程去向朝鲜通报。
对这一特殊使命,连钱其琛都感到不轻松。在专机上,他一直不太踏实,不知道金日成会作何反应。他对沈国放等人说,他估计金日成对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有数的。
见到金日成后,钱其琛转达了江泽民的口信。他说,江总书记指出,目前中朝两党关系发展良好,中方感到十分高兴和满意。当前国际形势动荡,随时可能有变,宜抓紧时机,创造有利的国际环境。中方认为,与韩国谈判建交的时机已经成熟,相信这个考虑和决定会得到朝方的理解和支持。
金日成沉思片刻,说江总书记的口信听清楚了,我们理解。之后,看了一下他们带来的礼物——九龙戏珠玉雕和新鲜荔枝,就送客告别了。
这次会见,是金日成历次会见中国代表中时间最短的,也没有例行的宴请。
与独联体国家的建交,则可谓钱其琛“决策时多思多谋,执行时高速高效”的座右铭的体现。
1991年底,苏联解体。局势瞬息万变,以至新任大使带去的致苏联的国书还没递交上去,苏联已不复存在,需要换成致俄罗斯的国书。
当时,以时任外经贸部部长李岚清为团长、外交部副部长田曾佩为副团长的中国政府代表团正在当地访问。接国内指示,立刻就地开始与刚独立的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进行建交谈判,签署建交公报。因当场来不及打印,许多建交公报的正本都是手工誊抄的,开新中国建交史之先河。
不到一个月,中国就与11个独联体国家签署了建交公报。
2001年3月22日,美国总统乔治·沃克·布什在白宫
外交部的“老钱”
李肇星讲过一个带着玩笑成分的经典故事。
钱其琛离休后,李肇星有一次去看他,为不知如何称呼是好犯了愁。听到警卫员称呼“钱副总理”,便跟着学,说“钱副总理好”。钱其琛笑着说:“小李,你怎么一两年不见,水平下降这么多,四个字说错三个?我不是副总理了,还姓钱倒是对的。”
沈国放向《中国新闻周刊》证实,老新闻司大部分人确实一直称呼钱其琛“老钱”。他自己在正式工作场合之外,到钱其琛家里,也是一直称呼“老钱”。
对1954年就进入新闻司的马毓真来说,钱其琛不仅是领导,也是恩师。
1976年钱其琛担任新闻司司长时,他是一处处长。从那时开始,他一直在钱其琛的领导下工作,直到退休。
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马毓真作为第一任外交部驻香港特派员公署特派员,与钱其琛同机前往香港,参加香港回归政权交接仪式。从1993年起,钱其琛先后担任了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备委员会预备工作委员会主任、筹委会主任委员。
马毓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此前,从未有人在“一国两制”下办过外交。面对这个新课题,钱其琛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
钱其琛说,这个工作无先例可循,要多请示汇报,勤思考,多学习,一案一总结,积极协助特区政府处理涉外工作,尊重并信任他们。
在钱其琛的直接指导下,马毓真所领导的特派员公署很注意把握“尊重”和“信任”两点,让特区政府公务员感受到中央的支持。
沈国放也深深感激钱其琛对他的培养。他说,在钱其琛身边工作10年,等于读了一个外交专业的研究生学位。
钱其琛要求秘书除了安排好主管领导的日程、联络等,还要参与到具体外交业务中去,不能只忙于事务性工作。他每次到联合国开会,总会密集会见各国外长。他让沈国放参加部分双边会谈,担任记录。这给了沈国放很好的锻炼机会,使他日后能够成长为外交部发言人、驻联合国大使、外交部部长助理。
几乎每位受访人都提到,钱其琛对下属总是很尊重,从不发脾气。
外交部礼宾司原司长鲁培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钱其琛没有部长架子,跟他接触没有隔阂感。
沈国放说,跟钱其琛10年,从没见过他生气发急过。下属工作有不周之处,他也不会责怪、否定。“我跟他时间长了,知道有的话实际上是在批评你,一般人听不出来。”
研究报告或给中央起草的报告如果写得不成熟,他会将下属请到自己办公室,说,下次你们要改进一下。并具体指出,哪些地方要写得更明确一些,哪些地方不需要写。
2005年9月10日,北京外交学院举行建院50周年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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