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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十设计师:我们买飞机的钱比百座金茂大厦还高

2017-05-08 10:30:33  央视新闻    参与评论()人

启动、滑行,机头昂起,直插云霄。2017年5月5日下午,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我国首款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具备国际主流水准的干线飞机C919成功首飞。在欢呼庆祝的人群中,87岁的程不时是特意来见证这一时刻的。

程不时:这个是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刻,是一个重大的台阶,在我们国家的航空发展史上,将是很浓重的一笔。

从1970年,我国自主研制的运十飞机立项,到C919成功首飞,中国人的“大飞机梦”穿越了47个春秋。作为运十飞机的副总设计师,程不时则亲历了这一梦想步履蹒跚的曲折历程,也因此透彻地理解这一梦想的现实意义。

记者:也就是在这个产品背后,还蕴含着更多的意义?

程不时:蕴含着就是一个大的台阶上去。

记者:您指的这个台阶是?

程不时:这个台阶是民族的一种能力,中国人是不是一个缺了翅膀的鹰,这外国人曾经说中国,你中国是一只鹰,但是你没有翅膀,你没有这种大的民用机,这个民用机在现代的大国的发展中间,是起非常重要的作用。

记者:但是也有人讲,说国外先进的一些制造工艺,已经很成熟了,飞机我们长期这样一种购买方式,也已经进入一个正轨,那么现在再花这么大的精力,来做这样的飞机,必要性真的那么大吗?

程不时:曾经在上个世纪,有的人很感慨,中国各方面都有了,但是缺两个东西,一个就是没有大型运输机,第二个就是没有航空母舰,这个两项,一个在军事上,一个是在经济发展上面,非常重要的两笔,这个我们没有深进去。

记者:现在航母我们已经入水了。

程不时:所以我认为,在民族发展中间一个重大的步骤,中国为了去买外国的飞机,我们要出售几亿件衬衣,才能换回来一架飞机,我们中国人,难道就永远在这个低端上就这样子吗?我们买飞机的钱,有的人做过计算,用崭新的百元面额最高的钞票堆起来,已经比上海的金茂大厦还要高,不只是金茂大厦,比十座金茂大厦要高,不止是十座,比百座金茂大厦要高,已经伸入太空里头去了,像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样的,伸到太空里去了,这样的柱子截一段下来,用到国内,你看看它要带起多大的文化的兴起,技术的兴起,工业产业的更新。

用47年的时间参与并见证大飞机的起飞,这对于一个从少年时代就怀有航空报国梦想的人来说,是一种值得欣慰的人生。1930年,程不时出生在湖南醴陵,日本战机的轰炸,让那一代人的童年蒙上了战争的恐惧。

程不时:我的中学小学的大部分时代,就是在逃难的中间,我亲眼看到日本飞机对我们中国的轰炸,本来我是对飞机,是一种很屈辱的感觉,挂着红膏药的日本飞机,在空中很低的盘旋,这样的威慑下面,对他们产生了很多的恐惧跟憎恨,但是我在初中的时候,到了桂林,桂林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是美国的飞虎队,跟中国空军的联队,是驻扎在桂林,所以我在天空常常看到,画着鲨鱼牙齿的飞虎队的飞机,跟日本飞机进行空战,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从原来的一种很惧怕的感觉,形成了一个要起来奋斗的这样的精神。我当时在我初中三年级的时候,13岁,我当时就下定了决心,我长大了要为中国设计飞机。

17岁那年,程不时如愿考入清华大学航空工程系,这是近代中国第一个航空工程系,在校期间他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

程不时:开国大典的晚上,全城举行提灯游行,当时盛行这一点,各个单位扎了很多灯笼,我们当时就商量,我们航空系应该扎什么灯笼,后来想我们做一架飞机吧,造一架纸的灯笼飞机,做了很大。

记者:那怎么飞起来呢?

程不时:不是飞起来,是一个车子推着。

记者:花车一样的?

程不时:一个花车一样的,这是新中国设计的第一架飞机,是一架纸飞机,然后我们经过天安门的时候,天安门上面刚选出来的国家领导人,鼓掌,一片鼓掌,我想他们并不是对这个灯笼的一个赞扬,而是对前面一个条幅,清华大学航空系,后面有一架很大的飞机,像真的飞机,是对我们的志愿的一种鼓励,所以我们后来去游行,经过北京的各种大街小巷的时候,两边观看的群众,有的看到我们就喊,希望你们将来,为中国真的设计飞机出来。

1951年,程不时从清华大学毕业,从事了新中国第一批飞机工厂及航空发动机工厂的建厂设计工作。在新中国开创了飞机设计事业之后,他又成为我国第一架喷气式飞机歼教1的总体设计师,不仅如此,我国的“初教6”和“强5”等机种,也是在程不时担任总体设计师时完成研制与定型工作的。

记者:怎么从军用转到民用了?

程不时:后来就是周总理到欧洲,然后一离开中国,发现中国航空业已经离世界的进展,已经脱离很久时间了,甚至于向巴基斯坦,去租借它的客机,它的客机是美国飞机,租借它的客机给周总理出国,所以当时空中运输已经空前的发展。

记者:但是我们落后了?

程不时:我们完全落后了,我们用前苏联的螺旋桨飞机,还在勉强地飞,而且事故率很高。

记者:中央当时明确了我们的这样一个和世界航空的差距之后,决策是什么?

程不时:决策就是我们要为我们国家出去代表的我们的领导人员,要准备出差的专机,所以陈毅元帅当时是外交部长,他曾经讲我们出国去开会,如果坐上中国飞机,

这个是我们大大增加底气。

运十飞机的研制任务是1970年8月下达的,因此工程代号被称为“708”工程。“708”工程启动后,国家先后从各地调集了300多名航空技术人员,前往上海研制运十,当时只有41岁的程不时就是其中一员。

记者:您负责什么呢,参加这个项目?

程不时:我是总体设计,就是“708”工程总体设计组的副组长,我们的组长,当时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极左思潮,所以我们的组长是个工人。

记者:事实上您是负全责的?

程不时:对,我是副组长,那个组长他没有参加过任何讨论。

在运十之前,中国设计的只是10吨量级乘坐一两个人的小型飞机,而运十设定的技术指标是最大起飞重量110吨,载人100到120名。摆在程不时和研发团队面前的,不仅有技术难点,还有现代企业管理上的盲区。

记者:当时你们整个工作环境和条件如何呢?

程不时:一方面这个条件是很差的,因为我们当时的口号是先生产后生活,所以我们二十几年没有办公室。

记者:那在哪儿做设计?

程不时:我们借民航的候机楼,在一个废弃的候机楼,候机楼不用了,我们就借用它,租借在那里,做了二十年,我们的会议室讨论技术问题,是在食堂里头讨论,

快吃饭了,马上把图纸收集起来,全上来吃饭,吃完饭人家出去了,我们把图纸再摊开,是这样干。

记者:条件这么艰苦?

程不时:分很多组,因为有很多很多专业,有的专业组有五六个人在工作,房子实在没有了,在走廊上,在楼梯上,楼梯下来这里摆,还有就是干脆,这空的不是有包装箱吗,来把包装箱拖过来,开一个门,我们有的设计组,就在这个包装箱里面工作,有这样的情况。

解说:运十项目启动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特殊的政治环境增大了项目的难度。

记者:这么大的影响,动荡,对你们而言,还能静心地潜心设计吗?

程不时:大家是很认真,认真到什么程度我举个例子,第一次涉及到噪声问题,大家都没接触过,这怎么办,就跟民航联系了,从这个最基层的调查起,而且说噪声的来源是什么,最大的来源是这个发动机喷口,这个喷口后面喷出来的喷流,有一个三角锥,这个里面噪声是最大的,那么这个噪声到底有多大,我这个隔音要隔多少,把它隔掉,没有数据,那么他们进去测,我们搞噪声的那些人就去测,怎么测呢?往里拿着拾音器,一个杆子伸到前面,伸到噪声锥里面去,还不够近,还要往里走。

记者:危险吗?

程不时:那是怕危险,怕震昏,把人要震昏,震昏就倒在那里头出不来了,所以你用绳子绑住,这是最土的方法,简直是过泸定桥的办法。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程不时他们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技术革新。

程不时:比如说油量的移动的问题,我们这个飞机要装56吨油,要装到机翼里面,但是飞机在空中,它要倾斜的,它一倾斜,油箱就在里面晃荡了,油就流了,怎么保证继续供油呢,有个实验,要做一个真正的,机翼一样大的油箱,我们真的做了这么一个油箱,很大的,几十吨油装进去,然后让它在空中可以这样动,几个动作怎么做呢?我们工人工程师,他设计的时候,用三个点把它支起来,这三个点不同的移动,就可以造成几个角度的变化,你知道吧,后来航空部的副部长,搞技术的副部长,他一看这是开创性的,都没看见过的,他就是利用这个原理,利用创造性思维,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我后来到了美国,美国有个造大飞机的公司,我去看,他们做了一个实验,我看他们做,他们怎么做,机翼上吊很多钢索,然后这边拉那边拉,可以让它在空中变成各种形状,那比我们土多了。

(责任编辑:都基强 CN065)
关键词:运十飞机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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