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梁家河,由于我们知青的灶还没开起来,晚饭就到各家各户吃派饭。村民家里都点着煤油灯,让我们上炕吃饭。我吃派饭的那户村民给我做了饸饹面。我吃的时候,在饸饹里发现了一丁点儿羊肉沫儿。我当时还觉得肉少,后来才知道,农民过年才能吃这个。
我从村民家里出来,村民说送我回去,我说不用送了,结果一出门,外面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我两眼一抹黑,还真找不到我们住的窑洞了。等我找到了窑洞,近平他们吃饭也都回来了,我们一交流,各家各户的派饭都做得挺好,有高粱面的饸饹,有馍馍片。
我们六个人要在一铺炕上睡觉,当天晚上分铺位。杨京生爱干净,离灶台远一点,住在靠窗户的第一个。雷平生的母亲在延安待过,她告诉雷平生离灶台近的地方暖和,他就睡在离灶台最近的铺位,结果那个地方太热,把被子都给烤糊了。近平没有刻意选,就在雷平生旁边的铺位住。
采访组:当地有的社员说,你们到梁家河之后,拿出面包来喂狗,在那个粮食匮乏的年代,他们有些不理解。您了解具体情况吗?
王燕生:其实这是一个误会。我们下乡时,每个人都可能随身带一些吃的、用的。有人带了面包,可是在路上走了好几天,面包一直都捂在包里,到梁家河的时候就发霉了。发霉的面包就不能吃了,人吃了会拉肚子的。村里的狗都不怎么拴,随便乱跑,跑到我们院里的时候,我们就把发霉的面包拿出来喂狗了。刚到梁家河时,我们和村民彼此还比较陌生,接触少,互相不了解情况,所以就出现了这个小误会。后来,我们和村民渐渐熟悉起来,就没有出现过类似的误会。
采访组:你们几位知青,初次从首都北京到陕北农村生活,经历了哪些困难?后来是如何适应的?
王燕生:一开始觉得很不适应,我们毕竟都是大城市里长大的,觉得陕北农村的生活各方面都太艰苦,太原始,什么都不方便。现在我倒是觉得,年轻人多吃苦,多体验,对成长有很大好处。
讲到生活方面不习惯的地方,我就想起以前我在电视上看到近平接受采访,谈到“过五关”的时候,一讲到“跳蚤关”,我就笑了。这是一种会心的笑,只有我们这批人才能讲出这样的话。这让我想起我们当时所经历的“磨难”。近平讲得非常真实,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活的人,说不出来这些细节。
我们刚到陕北,身上就开始长大疙瘩,那时候都不知道是跳蚤咬的。这种包比蚊子叮得还严重,我们用手反复地挠,挠得多了就挠破了,流血。当时的被子都不像现在,是没有被罩的,我们的白色被里上粘得都是血点。身上的这些包,挠破了就疼,不挠破就特别痒。我们问村民,他们也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当地人都没有这个毛病,北京娃娃来了怎么就得这种病呢?
有些知青就往家里写信,也没有说明白,就说身上总是起很痒的大包,家里回信就猜测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到了后来,我们才发现是跳蚤咬的。在陕北农村,家畜家禽的身上都有跳蚤和虱子,窑洞里四面都是黄土,地面不像现在铺地砖,当时都是压实了的黄土地面,跳蚤在里面很容易滋生、繁殖。而当时的生活普遍贫困,北方农村的老乡,一年到头也不洗澡,冬天穿着大棉袄、大棉裤,棉衣的缝里面都是虱子、跳蚤。后来我们告诉老乡,我们身上起的包是跳蚤咬的,他们还不相信,不停地说:“我们咋没事呢?”其实,他们在这个环境中已经适应了,身体对虱子、跳蚤的毒素已经有了免疫力。
采访组:在那样的环境中,你们的个人卫生问题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