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刘晓庆再度出书《人生不怕从头再来》,讲述了她十三年前在秦城监狱服刑的经历。“政事儿”注意到,有不少亲历者和知情者或撰文或接受采访时回忆在秦城监狱的经历。
“政事儿”发现,此前曾有媒体披露,刘晓庆的羁押地点是秦城监狱下属的第一看守所,而非秦城监狱。不过,刘晓庆说在素被称为第一监狱的秦城监狱呆了422天,监室只有几平米,三面高墙,有一扇小窗户,室内有一台9吋的电视机。裤腰带、鞋带、扣子全部被摘掉,以防自杀。
“秦城,一切都是黑沉沉的”,刘晓庆称,待在里头,不自觉地想像自己离开监狱时,一头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模样,恐怖的画面激起她每天在狱中锻炼,在牢房中跑对角线,每天跑8千步,锻炼完洗冷水澡,跟狱友吃玉米面窝头,喝玉米粥。除了运动,还开始学英语、读小说,托律师带进来《琼瑶全集》、《卫斯理全集》与《古龙全集》,还定期写文章发表在看守所的内部刊物。
“政事儿”注意到,自1958年建成以来,各个历史时期,秦城监狱关押了大量重要犯人,有国民党战犯、也有“四人帮成员”、还有近年来落马的省部级高官。其中不少人或撰文或接受采访时回忆狱中生活,也有人发表文章讲述重要犯人的秦城生活。由于历史时期不同等原因,每个人讲述的秦城监狱,略有不同。
“四人帮”成员
“江青偷肉包当夜宵”
关于“四人帮”成员的秦城监狱服刑经历,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江青全传》、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的《四人帮兴亡》等书籍、文章均有记录。
《四人帮兴亡》记载:当时江青被单独关押,她的牢房大约20平方米。窗玻璃是透光的,外面可以看见她在里头的情景,她在里头却看不见外面……伙食要比北京城里普通百姓的好一些。在狱中,她可以看《人民日报》、《北京日报》,可以听广播,或到电视室里看电视。当她从电视上见到邓小平阅兵的镜头时,不由地叹道:“想不到,邓小平的身体还这么好!”
《江青全传》记载:江青爱吃包子,不管是甜的、菜的,还是肉馅的,她都喜欢。一天晚饭时,江青偷偷地把两个肉包子塞进袖子,准备留作夜宵吃,被看守发现,看守她的警卫喊道:“把包子放回去!你只能拿你现在吃的。”江青羞愧万分,把偷拿的包子放回原处。
姚文元是“四人帮”中唯一活着走出秦城监狱的人。《四人帮兴亡》透露:在监狱里,姚文元每天都仔仔细细看报纸,从头版看到副刊,只是再也用不着拿起铅笔写“批示”了。他也爱看电视,尤其是每晚的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他是必看的。他在狱中完成了论文《论自然科学与哲学》。
刘庆棠
“象征性的劳动锻炼--种点地”
样板戏《红色娘子军》党代表洪常青的扮演者刘庆棠,“文革”期间曾任文化部副部长,文革结束后,刘庆棠被判有期徒刑17年,关押在秦城监狱。
据2013年第6期《中外文摘》《刘庆棠:我们这些人的那些事》一文,刘庆棠回忆:秦城分几个监区,各自的院子很大,种了不少果树,空气不错,我们可以在自己所属的院子里面跑跑步。在那个时节,我们能见到黄永胜,他当时身体已不太好,拿一个凳子,走一圈就坐一会儿。在秦城里面,我知道戚本禹好打架,经常与公安人员吵。我们说过:“那头不安静。”
刘庆棠称:监狱负责人有一次问我们,是否希望种一点地?我说:“愿意。”这只是象征性的劳动锻炼。我们就要了三小块地,大约有三十多平方米,一块种西红柿,一块种花生,另一块种白薯。我们挖地浇水浇粪,两个卫兵也帮我们干,干得也挺多,他们在部队里都是连级干部,大都是连长、指导员,二十七、八岁。收获的东西归我们,西红柿随便吃,打上水井的水洗了就吃,卫兵却不肯吃。
黄维
“是改造战犯中最顽固的一个”
新中国成立初期,秦城监狱曾关押国民党战犯,1948年12月,黄维作为国军第十二兵团司令官被俘,后被关押在秦城监狱。何殿奎退休后撰文回忆,“黄维是改造战犯中最顽固的一个”。何殿奎从1960年开始直到退休,一直在秦城监狱工作,曾任秦城监狱204监区科长、副处长、处长
何殿奎写到:黄维起初从被俘的那一天起压根儿不认罪,属极个别的顽固不化的犯人,总认为在战场的失败,不是他没有能力和解放军较量的结果。他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进监狱后极少与其他战犯接触,别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他就视而不见,我们领导和监管人员对黄维的教育花了不少心思。如动员他妻子、女儿做他的思想工作。
何殿奎称:直到1974年,黄维到平山县西柏坡参观毛主席在解放战争中是怎样指挥“三大战役”取得最后决战胜利的,此时才有醒悟,也就是说他的顽固立场在特赦前一年才有转变。
《国民党将领特赦后的沉浮人生》也披露,黄维倔强如牛,始终不肯“认罪”。这位原国民党中将是很多人眼里的“书呆子”,在“改造”的27年中,唯一的乐趣和追求就是发明永动机。
阎明复
“'秦城人'的一个特征是单侧脸变形”
文革期间,原统战部长阎明复也被关入秦城监狱。
阎明复在回忆录中写到,1967年11月17日那个漆黑的夜晚,他被关入秦城监狱:我开始向四周观看,这是一间不算太小的囚室,长方形,横向有十多步,竖向有五六步。门对面的墙上有两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长条铁窗,距地面有一人多高。铁窗下面摆着一张矮矮的木床,上面叠着一床薄薄的旧棉被和棉褥。门的左侧墙角有带小门的厕所,装有冲水的坐式便桶,墙上有“窥孔”,犯人上厕所时哨兵从走廊可以观察。厕所旁边的墙上装有自来水的洗脸池。牢房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只装有两层防护罩的电灯。每天傍晚时灯就亮了,可能是一百瓦,就寝哨吹响后,灯光就调弱,可能是四十瓦,保证哨兵夜间能看清犯人的一举一动。哨兵若有什么怀疑,可随时将大灯打开。
阎明复称:有时睡着了,不慎翻身脸向墙,那可不得了了,只听见哨兵用大皮靴使劲踢铁门,直到把人吵醒,再翻过身来,或身体正卧或朝向铁门。哨兵一定要随时看到犯人的面孔,以免发生意外。成年累月地单侧睡眠,不少犯人的脸的一侧都变形了,成了“秦城人”的一个特征。
王光美
“上厕所受监视,这是最让人感到受辱的事”
文革时期,刘少奇夫人王光美也被关入秦城监狱。《王光美私人相册》也记录了“哨兵一定要随时看到犯人的面孔”这个细节。
书中称,王光美被单独囚禁在二层楼的一间牢房,里面又脏又湿,墙壁霉湿半截。平时要求必须坐着,脸朝门口,不能靠墙。有时她坐着没事,捻捻头发,哨兵就马上走过来,问:“你手上是什么东西?”12年里,她不知道当天是几月几号,只知道是上午、下午,抬头透过牢门上监视的小窗户才知道是阴天、晴天……
书中记录:一天,专案组向王光美说有孩子来见她,倔犟的王光美并不同意。她想,我关在监狱里,这么个样子,算什么呢?不明不白地怎么能见孩子们呢?后来,监狱人员向王光美传达了毛主席的批示,她才同意。也就是在这一天,她才知道,刘少奇已经在三年前含冤辞世。
1972年8月18日,王光美的4个子女,刘源和刘涛、刘亭亭、刘小小历尽曲折,终于见到了他们的母亲。此时曾经容光焕发的母亲瘦弱不堪,满头灰白头发,连腰也伸不直。穿着一身旧黑衣,神情麻木、迟钝。
《风雨无悔--对话王光美》一书还记录,关王光美的牢房内有一个小厕所。牢门是铁的,门上有监视窗口。王光美回忆:“上厕所受监视,这是最让人感到受辱的事。”
李锐
“在秦城,我的隔壁邻居是陆定一”
生于1917年、曾任毛泽东兼职秘书、中组部副部长的李锐,文革期间也被关入秦城监狱。近期他发表《九九感怀》一文,其中回忆了自己的秦城岁月。
李锐写到:我在秦城后一段时间跟陆定一是隔壁邻居,他的隔壁是凌云。我很熟悉陆定一的声音,在延安时他是《解放日报》的总编辑,我管社论,在一个窑洞里办公。陆定一是在1966年5月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作为“彭、罗、陆、杨反党集团”被打倒的中央一级干部。我听见他天天大喊大叫:“毛主席啊,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啊!”放风的时候,他就唱《苏武牧羊》:“苏武留胡节不辱……”我从他的声音听出来了。平反后我在北京医院病房里碰到他,一问,果然就是他。
李锐称:阎明复同我谈过,他是1968年关进去的,不知道他的父亲阎宝航已死在秦城。我同崔月犁住同一栋楼,崔也跟我谈过,他在秦城也患过精神病。
“政事儿”撰稿:新京报记者 王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