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来就向家人宣布:从今天开始改用筷子!在外吃中餐,在家听京剧,不管跟谁闲聊,都离不开中国。他还有个奇特的中文名字,叫“好丘”
我有个朋友,叫“好丘”,一个似是而非的中国名;他还有个长得拗口的外国名,必须先深吸一口气,才能一鼓作气地说出来: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幸好我跟他是朋友,可以简单地叫他拉斯洛。
拉斯洛是匈牙利著名作家,2015年获了国际布克奖,代表作《撒旦探戈》上个月刚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我有幸担任译者。故事发生在80年代,一个破败的集体农庄,人们陆续逃离,只留下几户无处可去的村民继续偷情,阴谋,欺骗,背叛,幻想有一天能离开。一天,来了两个骗子,给绝望的人们带来了希望,村民们激动地跟着“救主”走进了新的陷阱。
拉斯洛以火山岩浆一样缓慢流淌的长句著称,善于深刻表现周而复始的“人类困境”,被苏珊·桑塔格誉为“欧洲当代最具哲理性的小说家”。不过,这里我只想聊聊我与拉斯洛的相识,以及他跟中国的缘分。
我跟拉斯洛初识在1993年。那时我出国一年多,寄居在好友亚诺什家。亚诺什是大学老师、文史杂志主编,文学圈的朋友非常多。有一天,戴一顶呢子黑礼帽的拉斯洛出现了,消瘦,高个,背微驼,红脸膛,棕发齐颈,额头很高,留一副络腮胡,嘴角挂着微笑。说话时,他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棕黑色的瞳孔像神秘的漩涡,能把你卷进去。
当时,拉斯洛刚从中国回来不久,用他的话说,他染上了“中国病”,对中国文化迷恋得不行。他一回来就向家人宣布:从今天开始改用筷子!不管走到哪儿,都不忘搜集与中国有关的书籍,关心与中国有关的消息;在外吃中餐,在家听京剧;不管跟谁闲聊,都离不开中国。他给我看了一张中文名片,上面印有“好丘”二字。他说,这是他去中国前特意请一位汉学家朋友起的中文名。一是取“美丽山丘”之意,因为他的家姓“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来自一座山丘的名字;二是借“丘”字与孔夫子挂钩,表示他对中国圣哲的喜好。
他尤其迷恋古代中国,崇拜诗仙李白,并说大文豪科斯托拉尼、大诗人沃洛什、普利策奖得主法鲁迪、小说家伊雷什等20世纪匈牙利的重要文人都以这样那样的方式翻译过李白的诗歌。他惊讶于在唐代的中国,怎么会出现一位欧洲人眼里的“现代派诗人”?他很喜欢那首《赠汪伦》,“妙极了,比兰波的情诗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