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6年7月8日，上海高校智库“国际经贸治理与中国改革开放联合研究中心”（以下简称“智库”）与世界贸易组织（WTO）联合举办了 “G20与强化多边贸易体制”圆桌会议。来自国际组织（特别是WTO）、政府部门以及国内外知名大学和研究机构的约50名专家围绕“G20如何维护并加强WTO的谈判功能”、“区域贸易协定如何支持多边贸易体制”和“如何加强WTO透明度和监管职能”等三个议题展开了讨论。为了全面推动G20加强贸易投资机制建设，为9月份的杭州峰会奠定坚实的经贸成果基础，智库对与会专家的观点进行了梳理和总结。
一、G20如何维护并加强WTO的谈判功能
WTO首席经济学家、经济研究与统计司司长Robert Koopman先生认为，全球贸易增长正在放缓，贸易保护主义有所抬头。这个时候，应当更加强调多边贸易体制的作用，努力降低贸易成本，促进全球贸易额增加。对此，他提出几点建议：第一，重点关注国际贸易中的电子商务、中小企业、贸易成本等问题。第二，在贸易评估的基础上，针对贸易保护措施制定比较清晰的指南和建议。第三，除了成员之外，加强与商界和其他利益相关方的讨论，加强WTO与商界的对话，彼此了解对方的需求和运作方式，从而推动电子商务等新议题的谈判。
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ITC）首席经济学家 Marion Jansen认为，G20实际上是一个工商峰会。G20目前的论坛属性为各国领导人提供了广泛、宽松的交流场所，对一些不适合马上到谈判场所进行讨论的议题提供了充分交流的机会。G20作为全球监管的一个平台，应当为WTO的谈判提供解决方案，让各方有表达自己诉求的机会。另外，G20最大的优势不仅在于可以讨论贸易问题，还在于可以在最高领导人层面讨论广泛的经济和发展问题。这是它最大的附加值。
WTO上诉机构大法官张月姣指出，近年来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关税有所增加。因为反倾销调查的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较高，一些国家和地区放弃使用反倾销措施，而是通过减低税收成本来促使低价出售，这样可以进一步刺激某一行业的发展。这些情况的出现十分不利于以贸易自由为核心宗旨的WTO的发展，是后内罗毕时代面临的难题。同时，她提出，发展中国家面临着人力资源问题的挑战，在专业知识、信息获取、语言沟通等方面都不及发达国家，这些技术性层面的差距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各国之间的沟通协调，如何有效解决这些问题也是亟需考虑的。最后，她建议保留谈判记录，这对于追溯历史和解释条款都十分重要。
世界银行高级贸易专家Marcus Bartley Johns认为，WTO已经在近年来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我们不能把这个当作一个危急的情况，而是把它当成多年努力的结果。对于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他提出了三个想法：第一，历史最长最悠久、比较难解决的就是农业问题。必须要用一些新的思路、新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还要考虑到与农业相关的物流、融资和衍生服务、贸易壁垒、市场准入等方面的问题。第二，电子商务及数字技术方面的问题，特别需要考虑很多国家还普遍缺少互联网服务和手机移动服务，他们很难参与电子商务。第三，需要很快地确认并实施《贸易便利化协定》，目前在实施的标准化流程方面还是存在一些障碍。对于G20就贸易方面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也提出了三点建议：首先，G20部长和官员们应当在贸易投资方面达成共识。其次，不要将G20变成一个谈判的借口，我们看到贸易部长坐在一块就很习惯性地想要谈判，但是G20不是这个职能，要停下来考虑分析共享一些共识。最后，需要G20在发展和贸易的视角思考如何通过贸易实现减贫目标，这是G20的核心话题，也是全球化很重要的归宿。
二、区域贸易协定如何支持多边贸易体制
G20成员亦是诸多区域贸易协定的成员，并且都致力于提高区域贸易协定与多边贸易体制之间的一致性。根据已经达成的一致，G20将确保其区域贸易协定彼此之间相辅相成、公开透明，并有利于根据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建立一个更强大的多边贸易体制。G20成员如何通过其在WTO和区域贸易协定的成员身份实现上述目标？WTO的区域贸易协定透明度机制将在此过程中发挥什么作用？如何提高区域贸易协定的透明度？
WTO首席经济学家、经济研究与统计司司长Robert Koopman希望，G20贸易部长会议有所收获，能解决区域贸易协定与多边贸易体制相协调的问题，并进一步关注新问题。他认为，所有的G20成员都是WTO成员，都要履行WTO的承诺。但是G20各成员的意见并不相同，特别是他们的首要关注点往往不同。作为主席国的中国，有必要设计议程，将很多问题都放到台面上来公开讨论。希望G20峰会能够进一步推进多边贸易体系，并取得一些突破性的进展。
WTO高级参赞John Hancock先生认为，WTO与区域贸易协定并非对立冲突，而是相伴互补。追溯历史，多边协定是在各种各样的区域贸易协定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他认为多边主义其实是基于区域贸易协定的创新和结合。区域贸易协定作为一种次优安排和对多边贸易体制的有效补充，事实上成为多边贸易体制的“必经之路”和“试验场”。
WTO上诉机构大法官张月姣认为，现在的很多区域贸易协定本身是带有歧视性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TPP拿到WTO去管理的话，就涉及到公平性的问题：300多个自由贸易协定，WTO为什么只管TPP呢？WTO是164个成员的资源，这个资源不能被一小部分国家用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另外，诸边协议跟自由贸易协定不一样，诸边协议在启动的时候就经过部长会议的同意，也就是说它是在WTO框架下展开的，相对来说不会偏离WTO的规则。此外，她还指出，现在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没有经过WTO总干事的同意，都让总干事来指导，如果达不成协议他来指导，他也没有做承诺，那么一旦出现了争议怎么办？现在幸亏还没有出现这个问题，出现了争议的话，其他成员会说这是我们公共资源，你怎么会拿出一部分的秘书处的资源去解决一个地区的争议呢？
香港大学教授、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千人计划特聘教授、伦敦国王学院客座教授LIM Chin Leng认为，区域贸易协定是歧视性的，它们危害了多边贸易体制，需要加强监管和防止歧视。问题是，当前的多边贸易议程无法服务当今的贸易体系。任何事情都可以变成自由贸易协定，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把它塞到日内瓦的谈判议程上。如果所有的问题都塞到日内瓦，那么有一些谈判就像蹬自行车，要一直蹬才能让它不断推进。
三、如何加强WTO透明度和监管职能
由于WTO成员在全球经济危机后采取的一些贸易限制措施，WTO成员已同意开展常规贸易监管。从2008年第一次峰会至今年的第十一次峰会，G20在实际上要求其成员国承诺尽量不采取限制贸易和投资的措施。为了履行这个承诺，G20指定WTO、OECD、UNCTAD每半年共同发布一次报告。因此，G20的监督频度比WTO的贸易政策审议机制更加密集。G20应如何加强此项监督工作，使其能更有效抑制和减少贸易和投资限制措施？
WTO首席经济学家、经济研究与统计司司长Robert Koopman先生认为，如何使用WTO的机制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他强调应通过测量和监管等手段，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贸易成本，这是促进贸易额增加的一个有效的措施。
WTO上诉机构大法官张月姣认为，强调透明度原则并开展常规的贸易监管十分必要。她建议，第一，WTO的争端解决机制可以通过网络公开庭审和听证，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方便，减轻发展中国家不得不到日内瓦开设办公室及选派人员的负担。第二，从减少WTO争端解决机构工作量的角度出发，可以考虑向寻求争端解决机构支持的当事方收取适当的费用。对于有长期协定的成员方，可以鼓励它们通过非法官裁决的方式（如协商或调解）来解决争端。第三，对于争端解决文书过长的问题，可以采取措施要求当事方精简调查报告，并提高报告的可读性。
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ITC）首席经济学家Marion Jansen认为，G20对WTO加强透明度和监管职能能够起到推动作用。在贸易领域，G20的最大的成果是在加强透明度的方面，即相互之间要承诺不采取新的贸易限制措施。她重点提到了电子商务的贸易监管问题。她认为，首先面临的问题是没有足够多的有关电子商务信息。WTO关于电子商务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很重要的一点是对于它的定义就陷入了僵局。那么，从一个正常的流程来审视，想要做电子商务需要什么呢？首先这是在一个电子平台上的商务，因此要有电子支付环节，之后要有跨境物流服务，一旦售卖给消费者，还要有客户管理等方面的工作。对于这几个环节的工作，还需要若干支持：首先要有电子签名，然后为了实现电子支付要有外汇，这涉及金融政策；为了将货物跨境运输还要有通关的证明，这涉及海关的程序；此外电子商务还要有转账和吸引消费者等，这些都是需要讨论的问题。
OECD企业与金融司投资处处长Ana Novik重点探讨了投资议题。她指出，贸易和投资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改变，全球的价值链也在发生改变。现在讨论贸易和投资之间关系的专家往往是一些律师，但是他们却没有经济学家的想法，不知道经济该如何运转。因此，希望G20在讨论这一问题时，能够更加关注这两者之间的连续性和关联度，并让经济学家和法学家共同讨论。目前，国际投资规则已经是一个非常复杂体系，有超过3000多个投资规则，而这些规则是比较难以统一的。OECD以前主要是和这些比较富裕的国家合作，但是现在也开始和越来越多的国家进行合作，包括与中国的合作，加强投资方面的数据分析，提出更多有关投资方面的政策建议。（作者系海对外经贸大学WTO学院院长、上海高校智库国际经贸治理与中国改革开放联合研究中心主任、商务部学术支撑基地WTO贸易政策审议中心主任）
(责编：孙阳、夏晓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