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树斌生前的照片。
22年前的夏末,河北一场短促暴雨落下,暴晒紧随而来,石家庄西郊的一片玉米地中,一具女尸在这样天气中高度腐烂——经警方确认,石家庄市液压件厂女工康某于1994年8月5日被强奸杀害。
随后,石家庄市下聂庄19岁的聂树斌被认定为嫌疑人,1995年4月27日,聂树斌因故意杀人、强奸妇女被执行枪决。
儿女的死亡,彻底改变了两个家庭的轨迹。
如今,女工康某的父母亲已搬离原来的住处,远离大众的视线;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在为儿申冤的道路上,已经走过第21个年头。
对于聂家来说,这条路坎坷崎岖:2005年,聂树斌被执行枪决10年后,疑似真凶王书金出现,舆论哗然;2014年,最高法院指令山东省高院复查聂树斌案;2016年6月8日,最高法决定依法再审聂树斌案。
根据刑诉法规定,人民法院按照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的案件,应当在作出提审、再审决定之日起三个月以内审结,需要延长期限的,不得超过6个月。
距最高法下达再审决定书临近6个月,2016年11月25日上午,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案再审合议庭在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第一法庭听取了申诉人张焕枝及其代理人李树亭律师意见。
72岁的张焕枝一直在等待,“21年的坚持,就是为了给儿子争取个清白。”
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
“我也会脆弱,但我是个母亲”
仿佛与往日没什么差别,聂树斌拿着扫帚打扫院落,集了一些垃圾堆在脚边,抬起头来问母亲张焕枝:“妈,这垃圾我扔哪儿啊?”张焕枝话到嘴边,刚想回答儿子“放垃圾桶里”,就猛地醒了。
这是张焕枝无数个想念儿子的梦境之一。在梦里,聂树斌的脸沉沉的,不笑也不说话,她觉得心痛。
“一些个事情,心里想过来想过去,知道现在我在做努力,毕竟孩子已经回不来了,这就是我最心酸的地方。”张焕枝背对着窗户坐在床上,一下一下挥着蒲扇,脸上的皱纹没在道道阴影里。
聂树斌死后,张焕枝开始四处奔走,为儿伸冤,她还留着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载满了笔记——“坐52路到中山公园站下车,倒5路到地安门,打听”,这是张焕枝21年伸冤途里的中转站之一。
“我找过谁?找过的人太多了。遭受冷眼、门也进不去,去河北不管用,我就上北京。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北京,到什么地方下车我都不懂。”张焕枝只能边走变问,“感觉就像在黑夜里摸”。
尤其是头几年,张焕枝像没头苍蝇一样毫无章法,四处碰壁,她没想明白:“自己不愿意放弃,这怎么回事?后来才悟出来,这是一种母爱。我不保护我的儿子,谁去保护?我不跑,谁去给我儿子证清白?”
张焕枝用了用力:“因为我是个母亲。和大家都一样,每个女人对孩子都一样,都是做妈的,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样。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我也挺脆弱的,但这个道理我懂,我必须站起来保护我的儿子。”
刚拿到最高法的再审决定书的那个夏夜里,张焕枝搬个矮凳,坐在院子里,眼神飘着,“我说现在已经失去他了,自己又想,下辈子是不是还能见到他。”